爱德华·斯诺登：我眼中的比特币和区块链

译者注：本文由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律师、作家和公民自由倡导者 Ben Wizner 撰写。自 2013 年 7 月起，他担任爱德华·斯诺登的首席律师。本文以对话的形式，向读者展示了这位揭露美国“棱镜”计划和“聆听之门”的“英雄”对区块链和比特币的看法。

这是一个区块链新手，他对区块链的理解仅限于“听说”，而斯诺登似乎很擅长这项技术。小白VS大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本和斯诺登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以下为对话全文：

（从本的自我报告开始）在过去的 5 年里，我和斯诺登几乎每天都在聊天，大多数话题和他所卷入的法律纠纷无关紧要。有时我们会在莫斯科见面，喝伏特加（我）和奶昔（他）。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在一个安全的交流平台上进行交流，这对他来说似乎很舒服和直观，但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当我们谈论政治、法律、文学、家庭、朋友和养狗时，我学会了只用两个拇指打字。我们有相似的情感，但世界观却截然不同：我有时会说他太技术解决方案主义者（认为所有困难都有解决方案）；他会抱怨我是个胆小的渐进主义者。

通过多年的接触，我发现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耐心、最谦逊、最能把技术概念解释清楚的。我经常希望更多的人，或者更多不同的人，会听我们的谈话。以下是我们的聊天记录，不改初衷，仅编辑。在这次谈话中，他向我介绍了区块链科学，而我已尽力不显得那么无知。

（Ben Wizner 的 BW 和 Edward Snowden 的 ES）

BW：电子前沿基金会（一个倡导数字权利和法律的国际非营利组织）最近开玩笑说：“下载所有解释区块链以及去中心化货币是未来的推文、文章和短信将需要更多时间能源超过丹麦作为一个国家。”的确，关于“什么是区块链”，网上有很多说法，但我只能尴尬地承认我还是不太明白。

ES：你想再上数学课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应该还记得什么是加密哈希函数吗？

BW：我不记得了……

ES：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让我们从简单的开始：你对神秘的区块链了解多少？

BW：如果我能在 4 年前停下来听你的话，我可能会很有钱？我经常听到这个词，但对它知之甚少。 “去中心化”和“账本”之类的词经常出现。那么究竟什么是区块链呢？

ES：基本上是一种新型数据库。试想一下，它会不断更新而不会弄乱旧记录——就好像你可以向旧链添加新连接以使其更强大——就是这样。让我们从概念开始，然后我们将进入细节。

BW：嗯，但是为什么呢？区块链解决了什么问题？

ES：一个词：信任。

假设有一个旧数据库，只需单击鼠标并选择保存即可修改任何记录；那么假设输入这些记录是和你的银行余额有关的，如果有人可以随意将你的余额改为零，那就太糟糕了。除非您的银行账户中只有学生贷款。

关键是，如果系统中有人可以随时用鼠标修改记录，那么您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们会完成这项工作并成为一个非常好的人。然而，人类在这方面没有良好的记录。区块链可以创造不可篡改的历史。

BW：什么历史？

ES：交易。区块链最早的化身和最广为人知的概念是比特币，一种新型货币。但从最近几个月开始，我们看到很多尝试将不同的记录合并到这些历史记录中，所有需要存档且不应被篡改的记录，包括医疗记录和事迹。

在最基本的技术层面，区块链就是为某物打上时间戳，以便证明它没有被篡改。第一个比特币，即“创世区块”，包含了这种“证据”，你可以一直检查到这一天。

这就像一个密码朋克用当时的报纸自拍来证明这个新的比特币区块链并没有在几个月或几年前偷偷摸摸（如果它真的偷偷摸摸，创始人可能会拥有不公平的优势，我们将得到稍后）。

BW：区块链是交易历史。多么令人失望。我记得听过很多夸张的说法，说区块链是抗审查的，区块链是解决在线平台垄断的解决方案。

ES：有些评论只是炒作。实际情况是这样的。理论上，应用区块链的方法有很多，但是你知道物理上我们在谈论一个非常简单的概念，所以这些应用只是这个话题 Evolution of : Verifiable Computation。

还记得数据库吗？整个过程就是打包数据包，可以是任何数据。如果涉及金钱，它是交易记录，但也可能是博客文章、猫的照片、下载链接，甚至是棋盘游戏的剧本。然后我们以复杂的方式标记这些记录，即使您提出抗议，我也很乐意解释如何。但是，如果您害怕数学，您可以将此过程视为公证的技术版本。最后，我们将这些新公证的记录分发给网络成员，他们将审查记录并在他们自己的独立副本上更新它们。最后一步是确保没有人可以欺骗网络成员，毕竟很多人都有副本。

许多人希望权力下放以取代现有的审查制度和根深蒂固的垄断。今天，公开可用的数据通常由 GenericCorp LLC 独家持有，该公司可以而且确实出售公共利益并随意操纵它。但是想象一下，如果数据分布在数百个司法管辖区的数千个地方，那么就没有任意处理机制或“恶意”按钮，甚至创建一个也需要全球共识，通常至少有 51% 的网络参与者会支持更改规则。

BW：我的意思是，即使彼得·泰尔胜诉，法庭下令删除一些关于他吸血鬼饮食的文章，那也不会被强制执行，对吧？因为《区块链杂志》已经发表了这些文章。

ES：是的——只要 Blockchain Magazine 发表关于去中心化公共区块链的文章，法院下令对其办公室开火不会对网络造成影响。

BW：那么这是如何实现的呢？

ES：天哪，我已经等这个问题很久了。你终于问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准备好听一些抽象的数学概念了吗？

BW：我时刻准备着。

ES：假设你不喜欢金融，我们可以从一个虚构的区块链博客开始，暂时忽略比特币。正如我之前所说，区块链最有趣的数学特性是它即使发布了也无法更改。

简单来说，你可以将刚刚发布的每篇文章都视为区块链上的一个区块。每次发布新文章时，都会向链中添加一个链接。即使修改或更新旧文章也需要添加到链的末尾而不删除任何内容。如果你担心操纵或审查，在区块链上，已经完成的事情已经完成。如果要删除一个区块，首先要销毁该区块之后的所有区块，并且要让网络的所有成员相信你的数据历史是正确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为什么这么难做？区块链是基于复杂数学的记录，听起来很棒。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会阻止您添加新区块？是什么阻止您修改现有链接？

我们需要清楚以下几点：通常是记录、时间戳和真实性证明。

从技术上讲，区块链的工作原理是将前一个区块的内容添加到新区块（链上的下一个链接）和时间戳（按时间顺序发布），然后将它们“散列在一起”以证明区块可以添加到区块链中。

BW：“散列”？这个动词真的存在吗？

ES：加密哈希函数是一个数学问题，它以可预测的方式转换任何数据。每当您使用散列函数显示同一张猫图片时，您总会得到相同的结果。我们称这个结果为照片的“散列”，从照片到数学问题的过程称为“散列”照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用完全相同的哈希函数来处理稍微不同的猫照片，哪怕是最细微的差别，你都会得到完全不同的哈希数据。

BW：散列函数可以处理任何数据吗？你可以散列一篇博文、金融交易或白鲸（小说）吗？

ES：是的。我们可以对不同的区块进行哈希计算，就像我之前说的，区块是美化的数据库更新，可以是金融交易、网络链接、医疗记录等。每条添加到链上的区块链都通过它的哈希来识别和验证，哈希来源于前一个区块的哈希数据。这条完整的链条一直追溯到第一个区块。

我尽量不说一些技术术语，但有一些重要的概念需要理解，比如链上的块应该是可验证的、严格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不可更改的。每次创建一个新区块（比特币中每 10 分钟一个区块）都是对前一个区块的有效证明，因此区块越旧，修改就越困难，除非整个链被完全破坏。

因此，Peter Thiel 在听到风声时“杀死”链条为时已晚，因为这里已经建立了数千个已发布和可验证的历史记录。

BW：这会拯救互联网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些人认为区块链可以取代大型科技平台的垄断吗？它如何降低亚马逊或谷歌的影响力？

ES：我认为答案应该是“一厢情愿”。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不能肯定亚马逊不会涉足货币领域，但我认为区块链在交易方面比出版更有希望，出版效率相对较低。

还记得我给出的第一个例子，旧数据库中的银行余额。这种设置更快、更便宜、更方便，但容易出现问题或滥用，问题的根源是工程师所说的“受信任的权威”。区块链以效率为代价消除了这种受信任的权威。目前，Visa 和 Mastercard 等传统“权威机构”每秒可以处理数千笔交易，而比特币只能处理七笔交易。然而，有些人已经在解决这个效率上的薄弱问题。相信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会看到区块链的交易处理效率有很大的提升，这将不再是大问题。

BW：看来我无法摆脱这个问题。谈到加密货币，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技术人员住在波多黎各等地的大宫殿里的画面，里面有黄金，外面有热水。是时候和我谈谈比特币了。

ES：我也不喜欢坏消息，但扎克伯格已经很有钱了。事实上，货币是区块链最好和最著名的例子。

BW：有了钱，区块链能解决什么问题？

ES：也信任。我不想让它太复杂。首先，今天的货币是什么？只是一些棉纸，对吧？但大多数时候，它只是您进入数据库的通行证。有些银行告诉你，你有 300 卢比，你可能希望明天他们会给你同样的数字或更大的数字。

假设您没有银行账户，可能原因是您不具备开户条件；也许你住的地方的银行根本不可靠，就像塞浦路斯一样，银行通过掠夺人们的存款来拯救自己；或者货币本身并不健全，就像在委内瑞拉和津巴布韦，你昨天的积蓄可以买一栋房子，今天可能连一杯咖啡都买不起。货币体系已经失败太多了。

BW：等一下。为什么比特币有价值？比特币的价值从何而来？什么支持它？假设我持有比特币，我真的持有吗？

ES：好问题。那你手上的那张绿纸为什么值钱？如果你还不够愤世嫉俗地说“因为他们有枪”，那就是法定货币和垄断货币的区别，它们在稀缺性和保存和交换方面具有实用性，这是一个共识。

我们先不说纸币，毕竟纸币本身没有价值。再说说为什么黄金这么值钱，却在日常生活中用不上？因为人们认为它的价值超过了实际应用价值。有一种社会观念认为，从地下挖出黄金并将其放在架子上是一个成本高昂的过程，再加上人们喜欢对其进行估价，从而将一种无聊的金属变成了世界上最古老的价值储存手段。

比特币等基于区块链的加密货币的基本价值有限：毕竟它们只是允许你将数据存储在区块链上的证明，允许每个区块链参与者为你保存一份副本。但一些加密货币的稀缺性是真实存在的：总共只有 2100 万比特币。采矿竞争涉及数亿美元的设备和电费，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这是支撑比特币价格的因素。

然而，人们不能忽视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对其交易有用性的认可是加密货币的唯一价值来源，即加密货币每天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转移大量资金，而无需银行参与。只要人们想在不通过银行的情况下转移资金，加密货币的价值就会存在。

BW：你呢？你怎么看？

ES：我喜欢比特币交易，因为它们是公平的。您不能停止或撤回比特币交易。

美国银行可能不想为像我这样的人处理交易。在传统的金融体系中，美国银行和其他同类机构确实拥有如此大的权力。如果一个委内瑞拉的小伙子帮助巴黎的一个人做一个web开发工具，对方想付给他硬通货，但是由于货币控制问题，对方不可能直接转移法币，那么加密货币派上用场。 .

比特币可能不是真正的私人货币，但它是第一个免费货币。

比特币也有竞争对手。有一个名为 Monero 的项目，他们希望通过向发送交易的人添加一些技巧来使交易无法追踪。还有一个名为 Zcash 的更新项目，它使用创新的数学来实现完全私人交易。如果我们不能在未来 5 年内默认私有化交易，那一定是法律问题，而不是技术问题。

BW：也就是说，如果特朗普通过封锁你的银行账户来切断你的收入来源为什么说区块链是骗局，你仍然会得到你应得的演讲费。

ES：他仍然可以发推文。

BW：我认为不利的一面是，有时政府会出于公共利益的原因跟踪或阻止交易，例如税收、制裁和控制主义融资。我们希望您继续拥有稳定的收入，但我们也希望继续制裁腐败的独裁者。

ES：如果你担心没有比特币，富人不会逃税，那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好吧，不开玩笑，你提出的观点很好，但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同意，我们离触及政府的底线还很远。人们通常还需要将这种神奇的互联网货币兑换成其他货币来购买奢侈品，所以政府暂时不用太担心。

BW：你可以详细说明。用比特币兑换现金不会影响你说的委内瑞拉年轻人吗？

ES：区别在于规模。如果这个年轻的委内瑞拉人想将一个月的工资（以加密货币）兑换成当地货币，她根本不需要提供身份证明，甚至不需要提供银行。这是人们在日常交易中使用的现金，尤其是在发展中国家。但如果一个腐败的独裁者想要建造一艘价值 400 万美元的游艇，即使造船商没有那么多流动性，也没有涉及互联网资金，但这并不意味着警察不会问他们问题。

同样，政府可以共同努力打击本拉登等“真正的”罪犯，但很难压制异议。法国和中国可以联手追查本拉登的比特币钱包，但对没有造成重大损失的持不同政见者无能为力。

BW：你的意思是，比特币对最坏的人来说真的没用？

ES：这甚至伤害了他们。依靠区块链意味着他们必须在计算机上拥有犯罪证据，而从过去 10 年的情况来看，政府调查人员渗透到人们的 PC 上是小菜一碟。

BW：那么您认为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有阴暗面吗？

ES：所有新技术都是一样的，破坏就是滥用。问题是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平衡，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最大的问题是机会不平等：一些新技术并不那么容易使用和难以理解。

他们（技术创造者）都假设平等地获得技术、基础设施和教育。全球化对世界各地的经济产生了破坏性影响，赢家取得了巨大的领先优势，而输家则受到了同等程度的伤害。区块链的先发优势也是如此。

BW：互联网经济表明，一个平台可以去中心化，但金钱和权力仍然可以非常中心化。

ES：没错。在这里我也想提出一些技术批评。

加密货币通常建立在两个“彩票”系统上，一个是工作证明 (PoW)，另一个是权益证明 (PoS)，这是保护网络免受恶意攻击所必需的。两者都不完美。

PoW 奖励那些负担得起最多设备（矿工）和电费的人，这会产生负面影响并有利于富人。 PoS 旨在通过直接奖励富人来解决环境问题，希望他们永不满足的竞争欲望能够让游戏继续下去。

不用说，我们需要新模型。

BW：让我们谈谈环境问题。为什么这种神奇的网络货币需要这么大的能量？

ES：假设你决定开采比特币。你应该知道，比特币的总量是有限的，每十分钟就会产生新的比特币。为了公平分配比特币，其最初的创造者设计了一个非常聪明的机制：全球数学竞赛。比赛每十分钟进行一次，获胜者将获得每一轮的奖励：一些全新的、从未使用过的比特币，只要解决一个数学问题，你就可以创造新的比特币。为了防止比特币产生过快，数学题的难度根据前一题的难度进行了调整。这个机制解释了为什么不管有多少人参与游戏，游戏时间都是十分钟左右。

这种巧妙设计的缺陷在于，比特币没有预料到会如此成功。解决数学问题的奖励从一开始的几美分变成了现在的几千美元，吸引了很多人消耗大量的精力，建造大型数据中心来参加这场数学或挖矿竞赛。由于本次比赛存在大量算力，难度也越来越大。

这意味着最大的赢家是那些有能力投资数百万来解决这个除了采矿之外没有意义的数学问题的人，也是防止区块链受到攻击的唯一方法。

BW：听起来像……虚无主义。让我们谈谈更大的事情。由于无休止的炒作，我想了解区块链。一些政府认为比特币威胁着世界秩序，一些风投认为区块链可以迎来透明的黄金时代。但你实际上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花哨的新数据库。

ES：技术就是技术，这是最基本的。重要的是应用程序。真正的问题不是“什么是区块链”，而是“应该如何使用区块链”。这让我们回到了最初的对话：信任。

我们生活在一个每个人都对一切都撒谎的世界里，即使是最普通的年轻人也在 Instagram 上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他们的生活。在搜索引擎上为什么说区块链是骗局，同一个问题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

任何事情都需要被信任；同时，没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这就是区块链有趣的原因：区块链是帮助我们创建无信任系统的小齿轮。区块链唯一重要的是它们无聊、低效和浪费，但设计如此巧妙，无法被篡改。在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证明某事的真实性是向前迈出的一大步。也许是你银行账户的价值，也许是你的耐克鞋的来源，也许是你在校长办公室的档案。一旦上链，即使全世界都能看到，也无法改变记录。

令人兴奋的是，一切都是可追溯和可验证的。问题是它是否是自愿的。

BW：您是否看好实验阶段之后的区块链应用？

ES：你怎么看？